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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精读

1. 不老实就肯定吃亏

做人可以不老实,学习不老实就非常不划算。在这一点上,我算是捡了便宜。我的父母从来不吝惜给我买书的钱,于是几乎从记事儿开始,我的主要花销就是买书,直到今天。而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随父亲平反落实政策调动工作,不再做兽医,调到某大学的图书馆工作——于是家里便省下了很多很多买书的钱。从小泡在图书馆里长大,实在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关于读书的态度,我一直感激母亲。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坐在那里乱翻书,被母亲看到,她问:“你看什么呢?”

“书呗”,我心不在焉。

“那么翻,你能看懂什么呀?”母亲好像很随意。

我说,“这种书……随便翻翻就行了……”

母亲顿了一下,过来把我手中的书拿走,仍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随便翻翻就行的书,你看它干吗?浪费时间。”

我愣了一下,却很快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句话一下在就刻在我的脑子里,从来不曾忘记。读书,就要读好书。读好书,就不能随便翻翻。所以,这么多年里,无论我读什么,只要认定那是一本值得读的书,我就会精读,并且往往要精读许多遍。后来我也常常跟学生说,好书,不是翻的,是读的——精读(当然,更为文绉绉一点的叫法是“研读”)。

2. 读好书一定要慢

读书一定要慢,因为只有慢读才可能细品。读书与赶路不同,对赶路的人来说,几乎只有终点才意味着一切;如果赶路的人流连路边的风景或者纠缠沿途的遭遇,他就可能无法到达终点甚至误入歧途。然而读书却并非如此,如若读书真的是像是赶路一般,那么打开书直接读最后一句话岂不是最好?

好书对一些人来说就好比氧气一般重要。曾经觉得好书难寻。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二十年前得知有个叫乔治奥威尔的伟大作者写过一本好书叫《动物农庄》却便觅不得(那时候这本书是禁书)的极端沮丧。转眼二十年过去,互联网改变了一切。只要读得懂英文,在互联网上可以找得到的好书就根本看不完。

甚至你根本不用上什么学习班,找来好书硬啃,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最快、最见成效的英语学习方法——尤其在audiobook如此丰富的今天,因为我坚信朗读是获得一切语言能力的最根本手段。

身边的朋友总觉得我读书很快,事实上我读书很慢。我从不“泛读”,因为我觉得一本“翻翻”就可以了的书是不值得去读的。我总觉得“泛读”只有一种用处:用来粗略地判断拿在手中的书质量如何。二十多岁之后,我发现自己甚至在读小说的时候都喜欢一个字都不放过。遇到措辞考究的作者,阅读过程就更是充满了乐趣。尽管自己写字不喜欢太过考究,但是欣赏他人的精心却很容易让自己产生自己其实也挺考究的幻觉——心知肚明那就是幻觉,然而也知道那是有趣而无害的幻觉。

之所以读书慢,也乐于慢,是因为当前的大环境可以给我一个“极端八卦”的机会。我总是慨叹“Google + Wikipedia + English = Almost Everything”。看到作者提到某一作品或者另外一个他所敬佩的作者,马上就可以查得到相关信息,一头扎进去给它翻个底朝天才叫一个爽。看到George Cooper在The Origin of Financial Crises: Central Banks, Credit Bubbles, and the Efficient Market Fallacy (Vintage)里提到Hyman Minsky,马上跑到Gigapedia上查,很快就找到Hyman Minsky的《John Maynard Keynes》(这本原本已经绝版的书,因为George Cooper等人的引用,而由McGraw-Hill出版公司于2008年4月重新出版)。再把前前后后的八卦挖掘一番,已经是三五个小时,却也乐此不疲。

读书慢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我用很啰嗦的方式记笔记。多年的经验使得我不再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笑来说“记笔记一定用Google”。摘录原文不再耗费力气(伟大的Copy/Paste),写下批注,甚至干脆写一整篇文章,加以分类关键字(以便将来搜索),相当耗费时间。但这个时间耗费的值当,不记笔记的人无法理解这种时间精力耗费的合理性,正如不成事儿的人永远不知道事无巨细的道理一样。

好书读一遍是不够的。读书的最大惊喜往往来自反复阅读中的“偶然”发现。阅读会刺激思考,思考进而会改变阅读的质量,两者会相辅相成,相生却永不相克。这个过程中几乎可以清楚地体会到多巴胺的分泌,难怪中国古人说 “书中自有颜如玉”,外国人说“Reading is better than sex”。

3. 人们为什么讨厌精读

关于阅读能力的培养,教育设计者原本的意愿和顺序很可能是这样:

  1. 先识字,并识足够多的字(显然常用三千汉字肯定是不够的——对那些了与追求知识的人来说);
  2. 习得足够多的词汇量;
  3. 学习更多、更复杂的是概念——每一个重要的概念都需要大量的篇幅阐述;
  4. 与此同时习得基本的逻辑运用能力,以便能够更有效地理解组织已知概念及其相关信息;
  5. 通过不断的精读习得更多的概念理念;
  6. 通过大量的泛读扩充补充自己的概念和理念;
  7. 通过实践重新理解重要概念,修正对重要理念的理解;
  8. 精读与泛读相互补充、交互运用……

但是,基于种种原因,最重要的是因为教育本身就是个太难乃至于难以成功的过程,这个流程中的每个环节都可能出错。

首先很多人其实并没有识足够多的字(其实对于不断追求知识的人来说,只认得却不会用是相当尴尬的一件事情);其次很多人也没有习得足够的词汇量—— 尤其是那些貌似简单却随时可能形成各种逻辑陷阱的词汇(比如“所有”,“任何”,“不是……就是……”等等);更可怕的并不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而是每个环节都多多少少存在缺陷。

很多的时候,整个扭曲的世界观其实只不过是根植于一两个概念的欠缺或者错误理解——比如“双盲测试”或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是这样的概念。而其实相当简单的逻辑却是许多人一生搞不懂的东西,“害怕犯错”进而“担心受到可怕的惩罚”是大多数人最终未能掌握逻辑思考能力的唯一根源——教育有时不得不依赖“强制”而使得“恐惧”占据了很多人的心神乃至于永远无法摆脱它的阴影。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多人从未有能力去“精读”——识字不够多,词汇量不够大,概念量不否丰富,逻辑不够严谨……一句话,不具备“精读”的资格。然而人们总是假定自己的能力会随着年龄自动增加,于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假定开始显得极端自然:每个人从学校毕业之后都假定自己识足够多的字、有足够大的词汇量、足够丰富的概念量、足够严谨强大的逻辑思考能力……最要命的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精读”——那是中小学生被逼才愿意做的事情 ——“泛读”才是配得上自己年龄的活动……

他们就好像是股票市场里胡搞瞎搞的投资者一样,时而凭着运气发了点财,甚至是大财,越发地以为自己的成功绝非偶然——心里想着“我是有来历的,走在芸芸众生中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但是只要时间足够久(人们越来越长寿这个事实最大的效用就是使得某些幻觉终将不得不面对现实),爬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事后却已经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循序渐进扎扎实实地走到最后一个环节的人所掌握的“泛读”能力,和大多数人以为的“泛读”其实有着天壤之别。前者尽管在“泛泛而读”,却拥有足够能力“不漏过任何重要信息”,并且常常还可以做到“在字里行间读到言外之意”;后者是真的“泛泛而已”,从未获得过完整的信息,在千疮百孔的零碎信息中获得属于自己的特有幻觉(且不自知)。

到了一定岁数之后再想重新培养自己的“精读”能力就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有太多错误的“模式”已经养成,各种各样的错误的理解早已错综盘杂,理不清任何头绪。可惜。

4. 为什么全都读懂了可是题目就是做不对?

高中毕业之后,就不用再参加语文考试了。于是,很多人开始误以为自己的语言文字能力已经足够好了——殊不知那只不过是不再参加考试所以缺点不会被暴露而已。到了大学,很多人是不再参加语文考试了,可是必须参加英语考试(还是语文,只不过是外语语文),于是就开始遇到让他们极度恼火的尴尬:

为什么这文章全都看懂了,可是题目就是做不对呢?!

我教了许多年的TOEFL阅读。刚开始的时候也很奇怪,这些学生怎么可能在看懂文章的前提下做错这么直观的题目呢?我大约花费了两三年时间才彻底弄清楚所谓的“读懂了”其实只不过是这些做错题目的考生的幻觉而已。

这种幻觉是如何产生的呢?我翻阅了很多英语领域之外的文献,最终在心理学文献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人类的大脑有一种特殊且有强大的功能,叫做“模式识别”(Pattern Recognization)。比如,我们可以在一张很多人的合影中迅速识别出某个特定的人,即便照片上的那个人可能与现在看起来很不一样(比如比现在年轻20岁),这样的时候,我们运用的就是模式识别能力。

人类太依赖这种能力了,乃至于模式识别还有一种模糊处理的变体,叫做“模式拼接”。当当我们在处理零散信息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将它们按照某种之前曾经遇到过的模式拼接起来——并且还总是以一种我们自以为有意义的模式。有些时候,我们会下意识地使用这种功能。比如,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一会儿,大脑的模式识别功能就开始自动启动了:天花板上原本毫无关联、毫无意义的几个斑点、纹理开始变得“有意义”起来,比如,你好像看到了一张人脸,或者别的图案什么的……

第六章:语法
第八章: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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